第119章 帶著兒子偷渡（四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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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帶著兒子偷渡（四更）
葉晚晴現在心情覆雜。
按照魏明漪所說, 她爸媽是不肯認她的。
可是現在，她爸爸居然拜托老戰友，給她介紹了一個特別不錯的男人。
男人叫陸遠征, 看名字就知道，也是長征路上出生的，跟她歲數相當。
他的父親跟葉啟榮是生死之交的戰友, 目前在首都的海軍總部任職, 陸遠征本人則在北海艦隊擔任師長，工資待遇很不錯, 有家屬隨軍的資格。
他有一個兒子兩個女兒, 妻子生病去世三年，目前是他媽媽在幫忙照顧孩子。
正缺一個賢內助。
他願意讓葉晚晴帶兩到三個孩子過去共同生活，太多就不行了, 畢竟他自己還有三個孩子。
他也不著急讓葉晚晴做決定, 讓她慢慢考慮。
臨走時留下了聯系方式和地址。
這件事太突然了，葉晚晴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所以她還沒想好怎麽跟董樹生說。
更沒有想好, 五個孩子到底帶誰走, 又該讓誰留下來。
毫無疑問, 如果她真的想走，到時候留下來的孩子一定會怨恨她, 而帶走的孩子也都不小了, 肯定忘不了這裏的親生父親, 就算她辛辛苦苦的拉扯在身邊，也未必會落半句好。
可是……
可是這是一個師長！
她現在還沒到絕經的時候, 如果她咬咬牙，再拼個孩子, 她的後半生就算不去低聲下氣的找香江的那個女兒要錢，起碼也是有體面和尊榮的。
這真的非常具有誘惑力，讓她徹夜難眠。
一邊是相守二十年的丈夫，一邊是可能飛黃騰達的未來。
一邊是碎磚亂石堆砌的破房子，一邊是窗明幾凈的海軍大院。
她真的很為難。
也是真的感慨，哪怕她爸爸發了狠話不認她，也還是給她找了個這麽好的出路，看來血脈相連的威力真是巨大。
現在，她敏感多疑的丈夫察覺到了事情即將失控，終於忍不住了，坐起來當面質問她。
她當然不敢說實話，一口咬定那是婦聯的同志，過來代表組織上關心一下困難家庭。
董樹生不信她，做個簡單的測試就知道她是不是在撒謊了。
於是他問道：“組織上就算願意救助咱們，也不是長久之計，你有沒有考慮一下，去找找你的親生父母，說不定他們還活著呢？”
葉晚晴並不意外，這個問題他以前也問過，她的回答始終如一，找過了，找不到，不找了。
然而當時的她並沒有撒謊，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父母還活著。
可是現在……
她猶豫了，如果讓董樹生知道她的父母那麽有來頭，他肯定就不願意離婚了。
這是人之常情，誰不想攀附權貴，誰不想有個有錢有勢的老丈人丈母娘，誰不想婆家地位高有體面……
思來想去，她還是撒謊了，選擇了跟以前同樣的回答。
董樹生沒有拆穿她，只是默默嘆了口氣：“那真是沒辦法了，哎，日子雖然難熬，但是昕昕快畢業了，到時候就好了。”
“是啊，到時候就好了。”葉晚晴心不在焉地附和著。
腦子裏想的卻是，昕昕十七歲了。
如果她真的改嫁，可以把昕昕帶走，給女兒在海軍大院找個婆家。
到時候她不光自己日子好過，女兒也會擁有全新的人生。
這麽一想，其實她應該把三個女兒帶走。
一來，不會影響人家陸遠征三個親骨肉的資源分配，二來，女兒可以找到很好的婆家。
不像她的兩個兒子，一個貪玩不愛學習，一個話少內向不善交際。
不管怎麽看，都是帶走三個女兒最合適。
這麽一來，她的交際圈子就徹底跨越階層了，連帶著三個女兒也可以實現人生的大逆轉。
至於兩個兒子，到時候她經常接濟接濟就是了。
她把一切都考慮好了，唯一沒有辦法安頓的，就只有董樹生。
平心而論，如果不是忽然出現這麽一個絕佳的選擇，她是不會考慮離婚的。
可是現在……
她看著頭頂歪七扭八的椽子，發黴變形的大梁，內心動搖。
這些椽子和大梁都是撿的樹林裏的枯樹做的，根本堅持不了多久。
說不定哪天他們一家人正睡著覺呢，就被房頂子壓下來砸死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還不如狠狠心，放棄這個同甘共苦了二十年的糟糠之夫。
要不然，這樣的苦日子何時才是個頭。
以前是她天真，以為兩口子踏踏實實做人，總有出頭的一天。
可是天災人禍來臨的時候，她才發現只有感情真的沒辦法飲水飽。
她再也不想去扒火車了。
再也不想拉下臉面去求人借錢了。
她不想被趙豐年挖苦嘲笑，不想被乘警當成下三濫趕到拘留所去。
她想活，活出個人樣子。
天亮時分，她做出了決定。
只是，到底該怎麽跟董樹生說呢？
她只能再寫一封信寄給了香江，找她爸媽支招。
他們還是心軟的，嘴上說著不認她，卻在用實際行動給她安排一個光明的未來。
他們肯定願意幫她想想辦法的。
她真的想做師長夫人，去過過體面的生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同時她也給陸遠征回了封信。
她願意離婚改嫁，請他給她一點時間，帶的孩子也考慮好了，就帶三個女兒過去。
她剛帶著信件出去，董樹生便回來了。
他看到了那本用過的信紙。
葉晚晴寫字一向力道很重，他捧著那本信紙，照著上一張紙留下的痕跡，大致看清楚了葉晚晴寫的內容。
他不禁冷笑。
果然貧賤夫妻百事哀。
她要拋棄他了。
沒門兒！
他不嫌棄她是二嫁之身，這些年掏心掏肺的對她。
他只有這麽大的能力，並不是他不想給她過好日子。
可是現在，她居然嫌棄他無能，嫌棄他不能在災難來臨的時候幫她度過危機，還要她自己去拉下臉面求人辦事。
這就是他同床共枕了二十年的妻子。
這就是他努力呵護了二十年的女人！
那他算什麽？
被她拋棄的兩個兒子算什麽？
董樹生越想越氣，幹脆從院子裏的樹底下挖出她藏錢的麥乳精罐子，拿走了全部的餘錢。
又去學校把三兒子和四兒子叫了回來。
董昊和董晨一頭霧水，兄弟倆不知道今天為什麽這麽早就回來。
不過他們本來就不愛上學，也沒有多問什麽，回到家裏就去廚房幫忙燒鍋生火。
董樹生很是心疼，一把奪了董昊手裏的柴火：“不做飯了，跟我走。”
“爸，去哪兒啊？”董晨從外面進來，手裏還端著洗菜的簍子。
董樹生冷笑道：“你們的媽，找到你們的姥姥姥爺了。你們的姥姥姥爺嫌棄我沒用，給她介紹了一個軍官，讓她改嫁。你們的媽也做出決定了，要帶你們的姐姐妹妹去部隊生活，留下你們兄弟倆跟我過苦日子。這就是你們的姥姥姥爺做的好事，我要去問問他們，憑什麽拆散我的家庭？憑什麽要讓你們媽媽拋夫棄子！有他們這樣做長輩的嗎？簡直欺人太甚！”
兩個兒子一聽，都傻眼了。
怎麽會這樣，他們不是沒有爺爺奶奶，也沒有姥姥姥爺嗎？
姥姥姥爺從哪裏冒出來的？
既然活著，還認識部隊的人，那為什麽不直接給他們寄錢幫助他們度過難關呢？
實在不行，給他們的爸媽介紹個好工作也行啊。
兩個兒子不明白，董樹生也不明白。
好在，兒子都是向著老子的，尤其是他們的媽還做出了拋棄他們的決定。
於是父子三個很快同仇敵愾，隨便收拾收拾，便直接走了。
葉晚晴寄了信回來才上午十點，沒到男人下工的時間呢，她也沒有在意。
直到三個女兒都放學回來了，直到午飯時間過了，依然看不到他們父子三個。
葉晚晴這才意識到不對。
趕緊去附近問了問，有人看到董樹生領著兩個兒子走了。
葉晚晴不禁陷入了沈默。
難道被他發現了？
她趕緊回家，發現她埋在院子裏棗樹下的麥乳精罐子不翼而飛了。
她跌坐在地上，徹底傻眼。
大女兒董昕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管招呼二妹一起生火做飯。
小昭才九歲，只要幫忙剝剝大蒜就行。
這會兒姐妹三個已經準備好了午飯，出來喊媽媽吃飯。
葉晚晴卻沒有動。
董昕過來將她從地上扶起：“媽，怎麽了？你摔著了嗎？”
葉晚晴僵硬地轉過頭來，忽然笑了：“昕昕，媽媽的報應來了。”
“媽，你在說什麽呢？”董昕不理解，一頭霧水地把她扶到了屋裏。
這時董曉從屋裏找到了一張紙條，跑出來喊道：“媽，不好了，爸爸帶走了三弟四弟，說要偷渡去香江，找什麽姥姥姥爺。我們不是沒有姥姥姥爺嗎？”
葉晚晴麻木地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思來想去，還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她們。
聽完這漫長又離奇的故事，三個女兒都陷入了沈默。
最終是小昭率先開口：“爸爸不該去找姥姥姥爺，姥姥姥爺是為了媽媽好，但是我不希望媽媽離婚。”
“是啊媽，你怎麽不早說，你原來還有個大女兒啊，那……那她在香江嫁了有錢人，為什麽不支援一下咱們呢？”董昕的關註點比較實際，家裏現在都窮得吃了上頓沒下頓了，也不見這個姐姐伸出援手。
董曉卻反駁了回去：“姐，怎麽說話呢，咱媽從來沒有養過她，憑什麽咱們日子不好過了就找她要錢呢？我要是知道爸爸是去香江丟這個人，我一定會攔住他的！”
“現在去追還來得及。”小昭明顯早慧，她讚同二姐的觀點，不能讓爸爸和哥哥們去丟人現眼。
董昕卻撇撇嘴：“攔得住嗎？你三哥四哥比我跟你二姐都高，力氣也大，咱爸更是農民出身，什麽都沒有，就是有一把子狠力氣。我覺得沒必要去追了，他們去要個說法也沒什麽不對的。咱們就在家裏等消息。最好的結果是姥姥姥爺想辦法安撫好他們三個，咱媽順利離婚改嫁，這樣我衛校畢業後還能分配個好單位呢。”
董曉沈默了，大姐說的也有道理，反正丟人的是他們三個，不是她們母女。
可是小昭不答應，說什麽也要攔住爸爸和哥哥。
她拉著葉晚晴的手，想說服媽媽：“不要啊媽，不要離婚，不要讓爸爸做傻事。我們不是一家人嗎？為什麽要離婚呢？為什麽要讓爸爸去那麽危險的地方呢？”
“危險？”董昕蹙眉，不懂妹妹為什麽這麽說，質疑道，“姥姥姥爺就算不喜歡爸爸，也不會把他怎麽樣的，畢竟他是媽媽的丈夫啊。就算離婚，也還是我們的爸爸，這一點是改變不了的。”
“可是，我同桌的叔叔去年因為投機倒把差點被抓，連夜逃跑，想偷渡去南邊，結果他直接淹死了。偷渡就是很危險的，成功到對面的沒有幾個人。”小昭真的不忍心，萬一爸爸和哥哥是倒黴的那三個呢？
董昕卻嗤笑道：“淹死的都是不會水的，咱爸和你三哥四哥都跟水猴子似的，不會有事的。好了，你一個小孩子懂什麽，爸媽想離婚肯定是離婚了對咱們更有好處，你就別添亂了。”
小昭不理解，為什麽不想爸爸媽媽離婚就是添亂呢？
她只能看向二姐，畢竟二姐一開始還是跟她立場一致的。
可是二姐居然移開了視線，不看她了。
她不明不白，只能抓住二姐的手晃了晃：“二姐，你說句話啊。”
“小昭，大姐說得沒錯，媽媽要是真的嫁給陸伯伯，對咱們姐妹三個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而且，大姐都這個歲數了，很快就該說婆家了。真要是繼續留在這裏，她能找到什麽好人家？不如讓媽媽改嫁，給她找個大院子弟。而且，你跟著過去，也會過上好日子的。”董曉叛變了。
畢竟她也十五歲了，大姐考慮的那些問題，也牽扯到她的切身利益。
小昭茫然地松了手，她不理解，只能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媽媽身上：“媽！我不想你跟爸爸離婚。”
“小昭，你不懂，大人有大人的無奈。你爸把家裏的錢全部帶走了，他這麽無情，一看就是不想跟媽媽過了，媽媽還要繼續賴在這裏不走嗎？”葉晚晴嘆了口氣。
算了，他做他的偷渡客，她做她的師長夫人吧。
以後再見，他們就是不同世界的人了。
於是，葉晚晴收拾收拾，找公社主任借了點錢，打了介紹信，去運和縣找葉國泰蹭幾天飯，等董樹生回來離了婚，她就去找陸遠征。
*
葉姍姍還不知道，外公外婆為了保護她，給她親媽出了一道選擇題。
而這道選擇題造成的影響，已經在她不知不覺間向她所在的香江擴散過來了。
那就是已經帶著兩個兒子南下的董樹生。
不過他們沒有對方屬地的親眷接應，打不了介紹信，只能一路扒火車，或者靠兩條腿，風餐露宿，千辛萬苦。
這些不關葉姍姍的事，即便她知道，她也沒辦法插手。
她只想解決好眼前的危機。
那就是邱碩帶來的兩個消息。
好消息固然振奮人心，畢竟，邱碩已經會煉蠱了，也會下蠱。
多虧了霍金瑤的點化以及阿羞的幫助。
而壞消息是……
葉姍姍不禁蹙眉，問道：“消息可靠嗎？他們明天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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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晚晴現在心情覆雜。
按照魏明漪所說, 她爸媽是不肯認她的。
可是現在，她爸爸居然拜托老戰友，給她介紹了一個特別不錯的男人。
男人叫陸遠征, 看名字就知道，也是長征路上出生的，跟她歲數相當。
他的父親跟葉啟榮是生死之交的戰友, 目前在首都的海軍總部任職, 陸遠征本人則在北海艦隊擔任師長，工資待遇很不錯, 有家屬隨軍的資格。
他有一個兒子兩個女兒, 妻子生病去世三年，目前是他媽媽在幫忙照顧孩子。
正缺一個賢內助。
他願意讓葉晚晴帶兩到三個孩子過去共同生活，太多就不行了, 畢竟他自己還有三個孩子。
他也不著急讓葉晚晴做決定, 讓她慢慢考慮。
臨走時留下了聯系方式和地址。
這件事太突然了，葉晚晴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所以她還沒想好怎麽跟董樹生說。
更沒有想好, 五個孩子到底帶誰走, 又該讓誰留下來。
毫無疑問, 如果她真的想走，到時候留下來的孩子一定會怨恨她, 而帶走的孩子也都不小了, 肯定忘不了這裏的親生父親, 就算她辛辛苦苦的拉扯在身邊，也未必會落半句好。
可是……
可是這是一個師長！
她現在還沒到絕經的時候, 如果她咬咬牙，再拼個孩子, 她的後半生就算不去低聲下氣的找香江的那個女兒要錢，起碼也是有體面和尊榮的。
這真的非常具有誘惑力，讓她徹夜難眠。
一邊是相守二十年的丈夫，一邊是可能飛黃騰達的未來。
一邊是碎磚亂石堆砌的破房子，一邊是窗明幾凈的海軍大院。
她真的很為難。
也是真的感慨，哪怕她爸爸發了狠話不認她，也還是給她找了個這麽好的出路，看來血脈相連的威力真是巨大。
現在，她敏感多疑的丈夫察覺到了事情即將失控，終於忍不住了，坐起來當面質問她。
她當然不敢說實話，一口咬定那是婦聯的同志，過來代表組織上關心一下困難家庭。
董樹生不信她，做個簡單的測試就知道她是不是在撒謊了。
於是他問道：“組織上就算願意救助咱們，也不是長久之計，你有沒有考慮一下，去找找你的親生父母，說不定他們還活著呢？”
葉晚晴並不意外，這個問題他以前也問過，她的回答始終如一，找過了，找不到，不找了。
然而當時的她並沒有撒謊，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的父母還活著。
可是現在……
她猶豫了，如果讓董樹生知道她的父母那麽有來頭，他肯定就不願意離婚了。
這是人之常情，誰不想攀附權貴，誰不想有個有錢有勢的老丈人丈母娘，誰不想婆家地位高有體面……
思來想去，她還是撒謊了，選擇了跟以前同樣的回答。
董樹生沒有拆穿她，只是默默嘆了口氣：“那真是沒辦法了，哎，日子雖然難熬，但是昕昕快畢業了，到時候就好了。”
“是啊，到時候就好了。”葉晚晴心不在焉地附和著。
腦子裏想的卻是，昕昕十七歲了。
如果她真的改嫁，可以把昕昕帶走，給女兒在海軍大院找個婆家。
到時候她不光自己日子好過，女兒也會擁有全新的人生。
這麽一想，其實她應該把三個女兒帶走。
一來，不會影響人家陸遠征三個親骨肉的資源分配，二來，女兒可以找到很好的婆家。
不像她的兩個兒子，一個貪玩不愛學習，一個話少內向不善交際。
不管怎麽看，都是帶走三個女兒最合適。
這麽一來，她的交際圈子就徹底跨越階層了，連帶著三個女兒也可以實現人生的大逆轉。
至於兩個兒子，到時候她經常接濟接濟就是了。
她把一切都考慮好了，唯一沒有辦法安頓的，就只有董樹生。
平心而論，如果不是忽然出現這麽一個絕佳的選擇，她是不會考慮離婚的。
可是現在……
她看著頭頂歪七扭八的椽子，發黴變形的大梁，內心動搖。
這些椽子和大梁都是撿的樹林裏的枯樹做的，根本堅持不了多久。
說不定哪天他們一家人正睡著覺呢，就被房頂子壓下來砸死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還不如狠狠心，放棄這個同甘共苦了二十年的糟糠之夫。
要不然，這樣的苦日子何時才是個頭。
以前是她天真，以為兩口子踏踏實實做人，總有出頭的一天。
可是天災人禍來臨的時候，她才發現只有感情真的沒辦法飲水飽。
她再也不想去扒火車了。
再也不想拉下臉面去求人借錢了。
她不想被趙豐年挖苦嘲笑，不想被乘警當成下三濫趕到拘留所去。
她想活，活出個人樣子。
天亮時分，她做出了決定。
只是，到底該怎麽跟董樹生說呢？
她只能再寫一封信寄給了香江，找她爸媽支招。
他們還是心軟的，嘴上說著不認她，卻在用實際行動給她安排一個光明的未來。
他們肯定願意幫她想想辦法的。
她真的想做師長夫人，去過過體面的生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同時她也給陸遠征回了封信。
她願意離婚改嫁，請他給她一點時間，帶的孩子也考慮好了，就帶三個女兒過去。
她剛帶著信件出去，董樹生便回來了。
他看到了那本用過的信紙。
葉晚晴寫字一向力道很重，他捧著那本信紙，照著上一張紙留下的痕跡，大致看清楚了葉晚晴寫的內容。
他不禁冷笑。
果然貧賤夫妻百事哀。
她要拋棄他了。
沒門兒！
他不嫌棄她是二嫁之身，這些年掏心掏肺的對她。
他只有這麽大的能力，並不是他不想給她過好日子。
可是現在，她居然嫌棄他無能，嫌棄他不能在災難來臨的時候幫她度過危機，還要她自己去拉下臉面求人辦事。
這就是他同床共枕了二十年的妻子。
這就是他努力呵護了二十年的女人！
那他算什麽？
被她拋棄的兩個兒子算什麽？
董樹生越想越氣，幹脆從院子裏的樹底下挖出她藏錢的麥乳精罐子，拿走了全部的餘錢。
又去學校把三兒子和四兒子叫了回來。
董昊和董晨一頭霧水，兄弟倆不知道今天為什麽這麽早就回來。
不過他們本來就不愛上學，也沒有多問什麽，回到家裏就去廚房幫忙燒鍋生火。
董樹生很是心疼，一把奪了董昊手裏的柴火：“不做飯了，跟我走。”
“爸，去哪兒啊？”董晨從外面進來，手裏還端著洗菜的簍子。
董樹生冷笑道：“你們的媽，找到你們的姥姥姥爺了。你們的姥姥姥爺嫌棄我沒用，給她介紹了一個軍官，讓她改嫁。你們的媽也做出決定了，要帶你們的姐姐妹妹去部隊生活，留下你們兄弟倆跟我過苦日子。這就是你們的姥姥姥爺做的好事，我要去問問他們，憑什麽拆散我的家庭？憑什麽要讓你們媽媽拋夫棄子！有他們這樣做長輩的嗎？簡直欺人太甚！”
兩個兒子一聽，都傻眼了。
怎麽會這樣，他們不是沒有爺爺奶奶，也沒有姥姥姥爺嗎？
姥姥姥爺從哪裏冒出來的？
既然活著，還認識部隊的人，那為什麽不直接給他們寄錢幫助他們度過難關呢？
實在不行，給他們的爸媽介紹個好工作也行啊。
兩個兒子不明白，董樹生也不明白。
好在，兒子都是向著老子的，尤其是他們的媽還做出了拋棄他們的決定。
於是父子三個很快同仇敵愾，隨便收拾收拾，便直接走了。
葉晚晴寄了信回來才上午十點，沒到男人下工的時間呢，她也沒有在意。
直到三個女兒都放學回來了，直到午飯時間過了，依然看不到他們父子三個。
葉晚晴這才意識到不對。
趕緊去附近問了問，有人看到董樹生領著兩個兒子走了。
葉晚晴不禁陷入了沈默。
難道被他發現了？
她趕緊回家，發現她埋在院子裏棗樹下的麥乳精罐子不翼而飛了。
她跌坐在地上，徹底傻眼。
大女兒董昕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管招呼二妹一起生火做飯。
小昭才九歲，只要幫忙剝剝大蒜就行。
這會兒姐妹三個已經準備好了午飯，出來喊媽媽吃飯。
葉晚晴卻沒有動。
董昕過來將她從地上扶起：“媽，怎麽了？你摔著了嗎？”
葉晚晴僵硬地轉過頭來，忽然笑了：“昕昕，媽媽的報應來了。”
“媽，你在說什麽呢？”董昕不理解，一頭霧水地把她扶到了屋裏。
這時董曉從屋裏找到了一張紙條，跑出來喊道：“媽，不好了，爸爸帶走了三弟四弟，說要偷渡去香江，找什麽姥姥姥爺。我們不是沒有姥姥姥爺嗎？”
葉晚晴麻木地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
思來想去，還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了她們。
聽完這漫長又離奇的故事，三個女兒都陷入了沈默。
最終是小昭率先開口：“爸爸不該去找姥姥姥爺，姥姥姥爺是為了媽媽好，但是我不希望媽媽離婚。”
“是啊媽，你怎麽不早說，你原來還有個大女兒啊，那……那她在香江嫁了有錢人，為什麽不支援一下咱們呢？”董昕的關註點比較實際，家裏現在都窮得吃了上頓沒下頓了，也不見這個姐姐伸出援手。
董曉卻反駁了回去：“姐，怎麽說話呢，咱媽從來沒有養過她，憑什麽咱們日子不好過了就找她要錢呢？我要是知道爸爸是去香江丟這個人，我一定會攔住他的！”
“現在去追還來得及。”小昭明顯早慧，她讚同二姐的觀點，不能讓爸爸和哥哥們去丟人現眼。
董昕卻撇撇嘴：“攔得住嗎？你三哥四哥比我跟你二姐都高，力氣也大，咱爸更是農民出身，什麽都沒有，就是有一把子狠力氣。我覺得沒必要去追了，他們去要個說法也沒什麽不對的。咱們就在家裏等消息。最好的結果是姥姥姥爺想辦法安撫好他們三個，咱媽順利離婚改嫁，這樣我衛校畢業後還能分配個好單位呢。”
董曉沈默了，大姐說的也有道理，反正丟人的是他們三個，不是她們母女。
可是小昭不答應，說什麽也要攔住爸爸和哥哥。
她拉著葉晚晴的手，想說服媽媽：“不要啊媽，不要離婚，不要讓爸爸做傻事。我們不是一家人嗎？為什麽要離婚呢？為什麽要讓爸爸去那麽危險的地方呢？”
“危險？”董昕蹙眉，不懂妹妹為什麽這麽說，質疑道，“姥姥姥爺就算不喜歡爸爸，也不會把他怎麽樣的，畢竟他是媽媽的丈夫啊。就算離婚，也還是我們的爸爸，這一點是改變不了的。”
“可是，我同桌的叔叔去年因為投機倒把差點被抓，連夜逃跑，想偷渡去南邊，結果他直接淹死了。偷渡就是很危險的，成功到對面的沒有幾個人。”小昭真的不忍心，萬一爸爸和哥哥是倒黴的那三個呢？
董昕卻嗤笑道：“淹死的都是不會水的，咱爸和你三哥四哥都跟水猴子似的，不會有事的。好了，你一個小孩子懂什麽，爸媽想離婚肯定是離婚了對咱們更有好處，你就別添亂了。”
小昭不理解，為什麽不想爸爸媽媽離婚就是添亂呢？
她只能看向二姐，畢竟二姐一開始還是跟她立場一致的。
可是二姐居然移開了視線，不看她了。
她不明不白，只能抓住二姐的手晃了晃：“二姐，你說句話啊。”
“小昭，大姐說得沒錯，媽媽要是真的嫁給陸伯伯，對咱們姐妹三個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的。而且，大姐都這個歲數了，很快就該說婆家了。真要是繼續留在這裏，她能找到什麽好人家？不如讓媽媽改嫁，給她找個大院子弟。而且，你跟著過去，也會過上好日子的。”董曉叛變了。
畢竟她也十五歲了，大姐考慮的那些問題，也牽扯到她的切身利益。
小昭茫然地松了手，她不理解，只能把最後的希望寄托在媽媽身上：“媽！我不想你跟爸爸離婚。”
“小昭，你不懂，大人有大人的無奈。你爸把家裏的錢全部帶走了，他這麽無情，一看就是不想跟媽媽過了，媽媽還要繼續賴在這裏不走嗎？”葉晚晴嘆了口氣。
算了，他做他的偷渡客，她做她的師長夫人吧。
以後再見，他們就是不同世界的人了。
於是，葉晚晴收拾收拾，找公社主任借了點錢，打了介紹信，去運和縣找葉國泰蹭幾天飯，等董樹生回來離了婚，她就去找陸遠征。
*
葉姍姍還不知道，外公外婆為了保護她，給她親媽出了一道選擇題。
而這道選擇題造成的影響，已經在她不知不覺間向她所在的香江擴散過來了。
那就是已經帶著兩個兒子南下的董樹生。
不過他們沒有對方屬地的親眷接應，打不了介紹信，只能一路扒火車，或者靠兩條腿，風餐露宿，千辛萬苦。
這些不關葉姍姍的事，即便她知道，她也沒辦法插手。
她只想解決好眼前的危機。
那就是邱碩帶來的兩個消息。
好消息固然振奮人心，畢竟，邱碩已經會煉蠱了，也會下蠱。
多虧了霍金瑤的點化以及阿羞的幫助。
而壞消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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